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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份早餐–潘文中筆

一份早餐,已經是隔了有好些日子了,一份早餐,也已經說過數不清的次數了,還是要再說一次,只因為它一直掛在心上。
那是一所孤兒院,離可倫坡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,應該是在大海嘯之前就有的孤兒院,就因為收容了好些災後的孤兒,法鼓山的斯里蘭卡海嘯災後第一次義診的第一站就定在這兒了,安心服務站的常駐義工菩薩準備了一間據說是的「圖書館」,就讓義診從這些孤兒院的孩子們的身上開始了。
圖書館是常去的地方,大大小小新新舊舊的圖書館曾經去過的有不少,式樣格局都非常清楚的知道,但就這個圖書館,不管是怎麼看怎麼放寬尺度的看,就沒法子想像它是個圖書館。它就只是一間開了一扇門的房,門旁有兩扇窗,約六、七坪大的空間擺置了幾張桌子和椅子,桌椅都是木板新做的,別說沒有油漆,甚至連刨光的手續都省了,這還是整個孤兒院裏最新最好的桌椅,應該是因為義診隊要來才臨時新做的。
一直就沒清楚這裏到底有多少位的孤兒,稱呼他們是孤兒,就是找不到想當然爾的那份憂傷,不如稱呼他們是一群純真活潑的娃娃菩薩,嬉嬉嚷嚷吵吵鬧鬧地排著隊等著要看病,每位娃娃菩薩的身上總是有著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或新或舊的傷口,有些傷口讓人好笑,那只是可以跟外國朋友說說話的理由,有些傷口讓人心酸,怎麼就是沒有人可以幫幫這些娃娃菩薩,好笑加心酸,就這樣折騰了一個晚上。
第二天在梵唱聲中醒來,梳洗之後就在孤兒院所屬的寺廟院裏隨意走走,院區不大,有一份讓人不得不的寧靜。有位娃娃菩薩迎面而來,穿著破舊的學生服,背著破舊的書包,一臉的開暢的笑容,一身清新的朝氣,又蹦又跳的迎面而來,一句「Good morning, Doctor.」,雙手遞上了一張沒有見過但有些不新鮮的麵餅,再一句「Thank you, Doctor.」,他轉頭朝院門走去,去上學了。
還沒想起昨晚幫這位娃娃菩薩做了些什麼,看著手中這張不怎麼樣的麵餅,就在那剎那,就在那突然,覺得它好重,重得忘了呼吸,重得忘了心跳,重得忘了一切,就在那剎那,就在那突然,想起了手中這張不怎麼樣的麵餅,是那位娃娃菩薩僅僅的所有,只為了有人幫他照護了小小的傷口,他可以拿出他僅僅的所有,只為了說句謝謝。
一口一口,細細的嚼著那張不怎麼樣的麵餅,一口一口,慢慢的嚥下了滿眶的淚水。一口一口,細細的嚼著那張不怎麼樣的麵餅,一口一口,慢慢的嚥下了那位娃娃菩薩的分享。
這份早餐,已經是隔了有好些日子了,這份早餐,也已經說過數不清的次數了,這份早餐,每每想起,依然慚愧,依然感恩,依然哽咽……

(原寫於2006年12月19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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